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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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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宓像是沒什麽事情做一樣,整天賴在餐廳裏,圍著溫心轉。本就心情極差的筱麥穗在和她吵了一次又一次之後,直接在店門口掛了牌子:程宓與狗不得入內。

對此,溫心並沒有什麽反應,她一如既往地每天核對賬目,處理後勤。程宓來了她視而不見,筱麥穗和程宓吵架,她一個人躲進休息室裏耳不聽心不煩。

轉眼又是一年冬天,陳爾東在準備畢業考事宜,旅行結束沒多久,筱麥穗就陪著他回到b大重新辦理了學籍,和教授說了不去上課之後就一直在煙城陪著筱麥穗,一邊自學。

有筱麥穗這種偽學霸和溫心這個真學霸,陳爾東倒也沒什麽學業上的問題,如果未婚妻能不被某個賤兮兮的女人撩到冒火,人生就徹底圓滿了。當然,陳爾東也只能在心裏這麽想想,程宓對溫心的執著,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有時候陳爾東甚至想,不如就讓程宓把溫心追走算了,只是念頭留不住一分鐘就掐滅了,他和姚瑉瑉堅定的革丨命友誼怎麽能被個外人破壞?

除夕夜,程宓厚著臉皮登門蹭飯,筱麥穗看她各種不順眼,不明所以的筱嫣和姚家平一遍一遍給她使眼色也沒什麽效果。酒過三巡,溫心一改溫柔沈默的樣子,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一雙眸子水盈盈的,滿帶笑意。她看著程宓,示意程宓舉杯。

程宓吞下剛塞進嘴裏的蝦仁,有點受寵若驚地站起身給自己倒了滿杯。

“第一杯,感謝你厚愛,從大一軍訓到現在。”溫心說完輕笑一聲,仰頭喝了個幹凈,一滴紅酒順著唇角留下,留下一抹嫣紅,她對著程宓空了空杯子,示意自己喝光了,緊接著又倒了一杯。

“第二杯,感謝你照顧,在陳爾東和姚瑉瑉不在的日子裏。”言畢又是一飲而盡,好好的紅酒被她喝出了二鍋頭的感覺。一桌子人都不明白她的意思,楞楞地看著她。

溫心依然帶著溫婉的笑意,擡手又給自己滿了一杯,“第三杯,算我求你,回你的帝都,過你的日子。”

溫心將喝光了的空酒杯倒扣在桌子上,轉身回了筱麥穗的房間,將門反鎖上。筱麥穗低著頭,癡癡笑了兩聲,再擡起頭看向程宓的目光,帶了幾分同情,她學著溫心的樣子,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紅酒,緩緩走到對面還沒反應過來的程宓身邊。

“提前祝你回帝都的行程一路平安,我幹了你隨意。”筱麥穗一手搭在程宓的肩膀上,一邊將酒杯和程宓手裏的酒杯碰了一下,清脆的一聲“啪”之後,筱麥穗仰著頭一口喝完,她皺著眉,看著程宓,目光裏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一年、兩年、三年、十年、二十年、一輩子,就算這輩子過完了還有個下輩子,她也是姚家的兒媳婦。”

“程宓,你可以在一棵樹上吊死,但麻煩你,換棵沒主兒的樹。”筱麥穗像是喝醉了,臉頰映著一層粉紅,她輕聲笑著,身體也有些打晃,連帶著被她攬著的程宓也有些站不穩。“程宓,我後悔了,大一那年平安夜,我不該陪你去剪什麽頭發,你這招兒太損了,曲線救國,溫水煮青蛙,厲害了我的大宓宓!”

筱麥穗大力拍著程宓的肩膀,一下又一下,只是說著自己卻哭了起來,“姚瑉瑉沒了,你不能把溫心也帶走啊……我就是自私啊,你把溫心帶走了,姚叔怎麽辦,我媽怎麽辦,我怎麽辦?這一大家子怎麽辦?你說怎麽辦?”

程宓放下杯子,小心扶著她坐到一邊的椅子上,眼圈紅紅的,“可是筱麥穗,我也喜歡她,憑什麽你可以自私我不能?是,她先認識姚瑉瑉,那又怎麽樣?陪著她這麽多年的是我程宓不是她姚瑉瑉!”

“誰都可以,只有你不行。”筱麥穗盯著程宓的臉,大笑著,“真的,誰都可以來追溫心,只有你不行。不管誰來了,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就你不行,我下不去手。可我得給姚瑉瑉守住這個媳婦,她拿命去拼出來的未來裏,不能少了溫心。”

“你就不能把對姚瑉瑉的好分我一半?哪怕只有那麽三分之一呢?她可以為你做的,我也可以啊!”程宓跪在地上,死死抓著筱麥穗的手,像只受了傷的小獸。

“可是,她為我做過的,我現在已經不需要任何人做了。”筱麥穗將程宓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從椅子上滑到地上,同樣跪著,她輕輕將哭泣著的程宓攬進懷裏,喃喃自語著,“只要不是溫心,什麽都好。”

最後的最後,筱麥穗記不清了,只模糊記得程宓哭得很淒涼,一直苦苦隱瞞著筱嫣和姚家平的,關於姚瑉瑉的消息,也因為她和程宓的對話而洩露得幹凈。姚家平許多天沒有說話,筱嫣精神狀態也越來越差。溫心那夜之後仿佛卸下了什麽又像是決定了什麽,對著兩位長輩越發孝順,對筱麥穗也越來越寵溺。

那種感覺……筱麥穗坐在陽臺的吊椅裏,一蕩一蕩地晃著,午後的陽光越過陽臺在客廳裏鋪了一層溫暖的淺金色。溫心就坐在這層淺金色裏,長發披肩,面帶微笑,奮筆疾書,不時擡頭看向筱麥穗的方向,那淺淺的笑意也會放大許多。

那種感覺,就像是多年以前,她和姚瑉瑉賭了氣,一個人蹲在陰影裏,姚瑉瑉站在陽光下,對她大笑著,叫著她的名字:“麥子,出來,我錯了。”

越來越多的時間裏,筱麥穗總把溫心當成姚瑉瑉,每次姚瑉瑉三個字到了嘴邊她才會恍然,站在面前的是溫心,不是姚瑉瑉。她甚至分不清究竟是她太過想念姚瑉瑉還是溫心越來越將自己活成了姚瑉瑉的樣子。

冬雪消融,小區裏的迎春開出淡黃色的小花朵,一簇一簇的花枝在花壇裏肆意伸展。筱麥穗卻感覺不到一點點關於春天的暖意。她站在陽臺邊,看著樓下送姚家平上車的溫心,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帶著另一個人的影子。溫心看著姚家平的車消失在視線裏,她微微擡頭看向筱麥穗,帶著笑意揮了揮手。

筱麥穗機械地和她揮了揮手,算是回應。溫心進了樓棟,她看不見她,卻好像松了一口氣。有些頹然地跌進一旁的吊椅裏,陽春跳到她懷裏,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呼嚕呼嚕地睡過去。筱麥穗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陽春的毛,腦子裏亂哄哄的。

有些事,在除夕夜之後就變得不同了呢。

陳爾東要回帝都畢業答辯,問筱麥穗要不要一起的時候,筱麥穗忙不疊地點頭。溫心的變化讓她越來越不安越來越難過,她想著分開一段時間或許會好一些,陳爾東的邀請不能更及時。

到了帝都,陳爾東回學校,筱麥穗閑來無事便去了花圃找姜維。午餐定了市區的餐廳,她和姜維剛坐下,程宓便帶著一個面容姣好的姑娘推門而入。四目相對,程宓掛起一個疏離客氣的笑容和她點頭示意:“好久不見,你來帝都了。”

筱麥穗有些慌亂地點頭,眼神下意識地瞟到了她身邊的陌生姑娘。長得十分秀氣,帶著濃濃的書卷氣,穿著小高跟才勉強到程宓耳邊,程宓說話時她嘴角含笑地看著程宓,眼睛裏的神色,她在溫心看姚瑉瑉時見過,也在程宓看溫心時見過。

程宓卻並不打算介紹那個姑娘,只是偏過頭和姜維也打了招呼:“維姐也在,你們聊,我們去那邊了。”

姜維笑著和她打了招呼,程宓便帶著那姑娘徑直走了。遠遠地,聽到那姑娘向程宓打聽她和姜維,程宓只用了大學同學四個字帶過。筱麥穗忽然覺得有些難過,只是一想到現在的結果再好不過,那點難過也就消散了個幹凈。與其讓一個人繼續無望等待,不如讓她見到等待後的殘忍真相。

姜維伸手在發著呆的筱麥穗面前晃了晃,有些感慨:“其實程宓挺好的。如果……行了行了,別用這種眼光看我。”姜維話說了一半觸到筱麥穗有些惱怒的眼神,忙收了話頭,將話題轉向了那個陌生姑娘。

“聽說是你們的小學妹,不知哪根弦搭錯了倒追程宓,她啊,從煙城回來悶了幾天就把人帶回家了。”姜維說這話的時候,聽不出什麽感情,好像程宓於她,只是隔壁家的陌生人,而她也因為住得近才得以欣賞一場免費的出櫃戲碼。

筱麥穗又撇過頭看了一眼那個姑娘,她看著程宓的眼睛亮晶晶的,哪怕程宓一直沈著臉,她也一個人努力去逗笑程宓,辛酸又卑微,一如曾經的程宓。

“就像你說的,程宓挺好的。”筱麥穗收回目光,盯著餐盤裏擺放整齊的牛排,忽然沒了胃口。那個單純討好著程宓的姑娘,像是一根刺,刺在筱麥穗的心頭。只是因為那個女孩的笑容太過耀眼,一定是的。她這樣想著,人也不自覺地再次看向那個女孩。

如果不喜歡何必在一起?筱麥穗打下這行字手指在發送上懸停了許久,最後還是點了下去。她看見程宓在看過手機之後,向她看過來,臉上是嘲諷的笑意,似乎在笑她的多管閑事假慈悲。

和青梅竹馬修成正果的人怎麽會明白普羅大眾的愛而不得?from:程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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